中国画的最高境界,在于水墨留白。白宣纸上聊聊数笔丹青之外,便是大片留白,但正是这留白,使中国画有了无尽的张力,给予我们无穷的想象,展现出朦胧而丰厚的美感。
笪重光于《画筌》中有语:“虚实相生,无画处皆成妙境。”如见竹林桃花便想见有茅庐草屋隐于其中,见蜂蝶逐马蹄而舞便想是踏花归来。宋朝郭熙云:“山欲高,尽出之则不高,烟霞锁其腰则高;水欲远,尽出之则不远,掩映断其流则远矣。”其理一也。
文学作品中的欲言又止或言之不尽亦是吊足了读者的胃口。那日,黛玉斜卧在塌,焚了诗稿,断了痴情,只吐了半句:“宝玉,你好……”便香消玉殒。黛玉想说什么?戛然而止而生的无穷意蕴,令后世多少文人为之啧啧,却无人敢作续貂之举,这,便是留白艺术的魅力。
而戏曲中那个简单的舞台更是将留白艺术发挥到了极致。唯一案一椅一空地,千军万马可走过,洞房花烛已点燃,长亭相送十八里别过……这些,皆因留白而生想象,因想象而丰富。
人生如艺术,亦需留白。留白,是一种智慧,一种境界。
林语堂曾动情地讲:“看到秋天的云彩,原来生命别太拥挤,得空点。”在这个孩子为了“美好前程”而撑着沉重的眼皮挑灯夜读,大人为了功名利禄而削尖自己的脑袋左冲右突的忙碌尘世中,我们的神经已经过于紧绷,若不适时松一松,恐怕一粒微尘便能将我们摧毁。到时便是白流了血汗,亦消磨了斗志。放慢自己匆匆前行的脚步吧,甚至可以停下来看一看沿途的风景,给心灵放个假,抛却生活的烦扰,惬意地呼吸自由的空气,你会发现,原来人生无需塞得太满,若无蜗角虚名的羁绊,轻松快乐竟是如此简单。慧开禅师说:“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凉风冬有雪;若无闲事挂心头,便是人间好时节。”可见给心灵留白,做到心无旁骛,便能于得失之间,宠辱不惊,这实在是智慧人生的最高境界。
当然,为生命留白并不是消极懦弱的逃避主义,更不是无所作为的虚无主义,而是为了更好地创造与前行的智慧之举。都说孩子是一张干净的白纸,你在上面画什么,他便成为什么。于是,焦急的父母便忙着在上面规划他未来的生活蓝图,从学习到娱乐,从家庭到工作,甚至兴趣爱好……这些都将这张纸填得满满的,但父母往往觉得这还远远不够。为何不留下一段空白,等孩子有了人生经验和阅历,由他自己慢慢书写?自己书写的人生,不管酸甜苦辣,那都是“我”的创造,而非他人安排。其实,这样的空白,我们真的很需要。
懂得给生命留白,腾出一片空地来播下自己的花种,用心地浇灌,开出一片灿烂的花田。
回老家访友,我正巧路过杭州,遂来这西湖玩了一番。走在烟雨朦胧的西湖边,看着西湖水那漾起的涟漪,不由得令人心旷神怡。
走着走着,我路过了湖边的一个小亭子。木质的亭子上刷着暗红的油漆,颇有诗意。坐在亭子里,“三潭映月”便在眼前。虽然素来听闻西湖的三潭映月有“湖中有深潭,明月印水渊,石塔来相照,一十八月圆”的奇异景致,但只因以前来西湖都是匆匆游览,见到这三潭映月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瞥,从未等到晚上,真正去欣赏一番。我这次来游西湖,时间并不紧张,遂耐下心来,等待夜幕的降临,来欣赏一番真真正正的“三潭映月”美景。
待夜幕降临,月光洒在西湖的湖面上,仿佛给它镀上了一层金漆。那三个精致的石塔,亭亭玉立在金波荡漾的湖面上。灯光从塔中透出,宛如一轮轮明月,倒影在湖中。皓月当空时,月光、灯光和湖光交相辉映,月影、塔影、云影相互映衬,画出一幅“一湖金水欲溶秋”的美景,让人流连往返。此时的空中月、水中月、塔中月与我心中月相辉映,当真是如同来到了人间仙境一般,如诗如画,美不可言。欣赏着眼前的美景,我经不住取出包中的相机,赶紧拿起来拍照留念。拿着相机,我不停的走动着,变换着位置试图从不同的角度,捕捉这三潭映月的美景。
夜色之下,泛着凉意的寒风吹过我的脸颊,耳边传来徒有那靴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和不绝于耳相机快门按下的“咔嚓”声。不再脚步疾疾、神色匆匆,今日我耐下心来、静候这三潭映月之景色,确也是收获颇多,不枉此行呀。
三潭映月之景,令人神往,只可惜我以前路过此景时,只是匆匆离去,不曾停下来细细的驻足欣赏。
在人生的旅途中,你会路过许许多多的不同的景致。倘若总是神色匆匆,而从不曾驻足细赏,又怎能体会到这沿途风景之美呢?走在人生的旅途上,一幕幕的精彩就在沿途,你并不是不能看到,只不过是永远的没有注意到,而是一味前行,不曾驻足罢了。
人生在世,路过的美景何其之多,是匆匆一瞥离去,或是驻足停下细赏,都在你的一念之间。